2012年1月24日 星期二
羅大佑:情歌和手術刀
羅大佑接受中央電視台專訪節目的全文。
記者:《之乎者也》做多長時間?
羅:這首歌蠻快的,這首歌大概就是幾個鐘頭,然後修一修,修一下大概就是幾天的時間,就是幾個字而已,它基本上一下子就出來了。比較長的歌,像《未來的主人翁》。
記者:多長?
羅:《未來的主人翁》大概三年左右,更長的最近像《美麗島》裏面的那首歌,大概連詞帶曲到編曲搞了五年。
CCTV.com消息(面對面8月28日播出):
一首首膾炙人口的老歌,都出自他之手
他的歌充滿溫情,有人說他是情歌聖手
他的歌尖銳犀利,有人說他是解剖社會的手術刀
他曾經長期缺乏自信,甚至想要離開歌壇
羅:我必須得做最壞的打算,回到我另外的行業裏面去
他又充滿雄心,要讓作品超越時間,傳唱不朽
羅:我相信一首歌是有生命的,假如你花足夠的生命跟努力、跟情緒、跟足夠的關注。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面對面》記者專訪台灣音樂人羅大佑
精彩對白
記者:如果羅大佑這一次在北京被冷落,他是不是足夠堅強來承受這一切?
羅:這個舞臺你敢站上來就別怕死。
記者:什麼時候想到自己要從幕後走到臺前?開始只是一個作曲者。
羅:這麼難聽的一首歌也蠻有趣的一首歌,你難道要拿給陳淑樺去唱嗎?
記者:你什麼時候有自信呢?我可以幹下去。
羅:我1994年年底職業那一欄才敢寫作曲,之前我都寫醫生
記者:羅大佑還會讓我們有夢嗎?羅郎是否才盡了?
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羅大佑不可能給每個人那些夢。
人物介紹
羅大佑,台灣音樂人,1954年出生於台北,
1980年,畢業於台北中國醫藥學院。
上個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音樂創作
1982年發行第一張個人專輯《之乎者也》,奠定在華語流行樂壇地位
30年來,在抒情和批判兩類題材方面都創作出許多優秀作品
羅獨白:有一句話叫做“粉墨登場”。粉墨登場之前要鑼鼓齊鳴,叮咚、叮咚、嗆嗆嗆……,左鄰右舍,方圓500公尺到1公里的人,這邊有戲小上演了,然後慢慢慢慢群眾聚過來,看到人差不多了,可以演了。所以上媒體做做宣傳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空鏡:演唱會宣傳片
字幕:2005年8月26日,羅大佑“之乎者也”演唱會在北京舉行。
記者:那你喜歡(做宣傳)嗎?
羅:生命裏面是很多事情是不喜歡也得做。
記者:你有底線嗎?哪些話我想說,哪些話我絕對不能說。
羅:有,因為畢竟我面對的是媒體,畢竟有一些事是很私人的事情。
記者:但是所有的人都希望看到一個真實的羅大佑。
羅:這個真實的羅大佑哪個不能真實?是私下那個不為人所知、躲在家裏的那個羅大佑,還是站在臺的上那個羅大佑?
空鏡:演唱會宣傳片
記者:我大膽地猜測一下,這次演唱會的名字“之乎者也”是你自己定的?
羅:對。
記者:為什麼呢?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羅:要講它是輪迴也好,要講我們要回到一個,以前我們覺得非常“媽古”,但是加入時代是要靠電腦、鍵盤、手機、網路、E—mail、短訊,任何科技的東西來溝通的時候,我倒覺得我們溝通的方式太多了,趕快回到我們最基本的,最基本的之、乎、者、你的、我的、他的、一、二、三、五、六的溝通裏面去,因為我們最忽略就是這個溝通。
空鏡、字幕: 2000年 上海
羅大佑在內地第一次舉辦演唱會——上海演唱會
記者:我們很懷念上海演唱會的盛況。但是與此同時也擔心,如果羅大佑這一次在北京被冷落,他是不是足夠堅強來承受這一切?
羅:我在上海演唱會那次,我在上臺之前,鼓足了勇氣,因為很久沒有上臺了,鼓足了勇氣,我在臺上有一個歌本,是歌詞本,我第一首歌是唱《愛的箴言》,我翻開以後黑色那部分第一首歌《愛的箴言》,我很緊張,我上臺之前是很緊張的,想怎麼克服自己的緊張呢?我就在大概演唱會2000年9月8號,在《愛的箴言》上面歌名在上面寫了兩行字,這個舞臺你敢站上來就別怕死。
記者:你自己寫上去的?
羅:因為面對那麼多人是需要勇氣的。而且我大部分時間是習慣躲在錄音室裏寫歌,我唱完歌了事,我們這樣的人導致以前我做個醫生我都要挑一個X光室,挑一個X光醫生,不必面對病人,直接跟別科的醫生這樣來會診的,我連做醫生得要挑一個幕後醫生。更別講站在臺上唱給大家聽,所以這是個矛盾。所以我說,冷落就冷落吧,或者是大家一來是滿的,大家來了一看羅大佑老了,不爭氣了,賣老本的,就把我轟下臺,有這個勇氣,就把我轟下臺,沒有資格就不要上臺,就很簡單。這個年紀還有敢上臺的話,就要有擔當,冷落怎麼樣。
記者:也有這樣的傳聞,上次演唱會之後你走下臺,你說糟了,沒唱好,但是媒體和觀眾的反應應該說是出乎你的意料?
羅:對,我唱完以後,因為場館太大了,我聽不到觀眾的聲音,我甚至聽不到遠一點的觀眾一起合唱的聲音,《野百合也有春天》、《戀曲1980》、《東方之珠》,因為左邊戴著耳機,一邊戴著耳機,右邊其實聽聲音就不會那麼清楚。我一唱完到浴室裏面想唱砸了,第一場演唱會就唱砸了,沒辦法,因為再過20分鐘以後有個慶功宴,鼓足勇氣去參加慶功宴。一進門大家起立鼓掌,沒唱砸是嗎?天啦!我聽不到。
空鏡:演唱會的觀眾鏡頭
記者:這次音樂會的聽眾、觀眾,跟2000年上海演唱會會是同一撥人嗎?
羅:我不知道。
記者:你有什麼樣的期待?
羅:我最期待的當然是跟我在同一個年紀、同一個時代,一起走過來這些朋友,因為他們最珍貴,我上次透露了一個小秘密,我想我在那個時代是個小秘密。我是從來不回信的,就從我出第一張唱片一直到現在為止,我只回過一封信,就是跟歌迷的回信,我基本上比較不做這樣的溝通的。因為創作就是不斷要往前走的,我很怕回了信以後講不到,可能這個歌迷、這個聽眾朋友他想要聽的話。所以一直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會來看我的演唱會。
記者:我們擔心年輕一代的觀眾能不能接受羅大佑呢?在某種程度來說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懷舊的代名詞了。
羅:對,當你變成一個懷舊的年代的時候,變成一個懷舊的對象的時候,不用擔心。因為我剛剛講我是不可能沉湎於自己過去寫的歌裏面的,我有新的專輯出來,我會跟朋友合作,去寫音樂劇,因為音樂得有人去傳承它。我在這個年紀絕對有這個義務把這些歌一樣地傳承給我們的下一代,告訴他們怎麼用中文來寫。
羅獨白:可能在我一生中,從黑到白的光譜,或者紅、橙、黃、綠、青、藍、紫這個光譜裏一直在找一個平衡點,當別人可能抗議的聲音大的時候,我就寫情歌,當他們沒有聲音的時候我就唱歌大聲一點,我一直在找一個平衡點。
解說:羅大佑是華語流行樂壇的重要人物。自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年成名以來,一直在台灣音樂界佔有重要位置,被人稱做是台灣歌壇上的黑色旋風。
而以表達犀利、針砭時弊著稱的羅大佑卻出身於一個傳統家庭。1954年,羅大佑出生在台北的一個醫學世家。
記者:我們想知道,在你之前,你的家庭跟音樂有關係嗎?
羅:我父母都跟音樂其實沒有直接的關係,他們的職業其實也都不是音樂,但是兩個人都很喜歡音樂,我在6歲就開始學鋼琴,那時候是奉父母之命,也就是因為他們在那個年齡裏面逼迫著一個很不情願的一個小孩子去學這樣的樂器,才有後來能夠跟音樂溝通的一個年輕的創作者,一直到今天,我父親過世以後我才發現,其實在我身上很多東西是他給我的,他給我的時候我不知道。
記者:但是同樣的家庭氛圍,為什麼羅大佑成了,你的姐姐沒有,你的哥哥沒有,我們都不知道在音樂方面的才能?
羅:第一,可能是因為我是老幺的關係,因為我哥後來是做醫生的,也是奉父母之命,我姐姐是做的藥劑師。可能我身上壓力就沒那麼大了,就開始反抗,或者去做一些自己想彈奏音樂,父母也會讓我去。音樂這個東西有時候跟先天上的所謂的天分、你自己的取向可能會有一些東西。我記得小時候大概是小學三年級還是四年級的時候,我擔任學校的鼓笛樂隊的鼓手,而且是打大鼓的。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表演完了以後,隔一個多禮拜,我經過學校對面有個巷子,兩個巷子以後,我走過去,聽到後面有兩個小朋友在講,他就是那個我們遊藝會那個打大鼓那個人,我一聽我沒有回頭,一想很得意,有人認得我。那時候我大概小學三四年級,就是九歲、十歲左右,第一次有了出了風頭,有人認得我這個感覺。
解說:二十幾年後,羅大佑創作出了歌曲《童年》,記述了那一段剛剛接觸音樂的年少時光。歌中關於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的描述,使這首歌曲成為描寫童年最為經典的中文歌曲,也帶給了海峽兩岸無數中國人以同樣美好的回憶。
羅大佑:《童年》歌詞就搞了五年。從74年一直寫到78年左右,是4年半到5年左右。那些歌詞原來寫了四段,這四段是在前面大概兩年多裏面寫的,我後來快出唱片在想,它好像應該有個第五段,這第五段就搞掉我大概兩年多,“陽光下蜻蜓飛過來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水彩蠟筆和萬花筒畫不出天邊的一條彩虹。什麼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有一張成熟與長大的臉?”,這一句其實是重點,“什麼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有一張成熟與長大的臉”,小時候你三年級的時候一看哇,五年級,“天啊,好大”!他一拳打給你,你就不知道怎麼還手。我們現在看小學五年級11歲,那麼小,這個那種時代的感覺,在那一句話,“什麼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有一張成熟與長大的臉”,那句是迸發出來的。
解說:高中畢業時,羅大佑依照家裏的期望選擇了醫學專業,成為台北中國醫藥學院的一名學生。
記者:為什麼會選擇學醫呢?是被強迫的嗎?
羅:兩個理由,一個是家裏告訴我說這是不錯的選擇,第二個我也覺得這個行業比較有保證,音樂在那個時代是沒有飯吃的,討不到飯吃的,你寧可做一個這樣的職業心有餘力,還可以唱唱歌,做一些你想要的事情。
記者:按一般的理解是醫學跟音樂應該是很遠很遠的。
羅:音樂跟醫學都是面對一個字就是人,用我們的語言來寫就是兩劃,可是他就是那麼重要。
記者:兩個淵源很遠的東西結合到你體內的時候,可能產生的力量是不一樣的。
羅:我在補充一句話,醫學它絕對理性,音樂是幾乎絕對感性的。因為我們講歌寫出來,歌除了感情以外什麼都不是。醫學是絕對理性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在大概5歲的時候我自己扁桃腺發炎,我父親他是醫生,可是他不敢幫我開刀,再高明的醫生不敢替自己的親人開刀的。它是絕對理性的。因為假如你有感情的因素放在裏面的時候不行。他正好是兩個極端。所以可能有些朋友在講我是不是很矛盾的人?我說是我絕對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我在當醫生的時候穿的是白色的,出來唱歌我穿黑色的,他是個矛盾。我的訓練是絕對理性的,但是我在學校裏面我自己偷偷摸摸的,或者曾經小時候我父親給我那種音樂訓練,我又是絕對感性的,要躲起來去寫歌。
空鏡:年輕時的照片
記者:但是你那個時候看到希望了嗎?知道羅大佑有一天會紅,知道羅大佑有一天會有那麼多的歌迷。
羅:沒有,我那個時候只是說這個事情是我想做的。那時在台灣的醫生,在那個年頭裏面大概有一萬多個醫生了,現在已經大概兩三萬左右了吧。那麼多個醫生好像也不缺乏我一個,我寫歌的話我好像也做一點成績來。
隔斷
解說4:上個世紀70年代初,翻唱歐美流行音樂的風氣在台灣盛行,台灣本土音樂人因此反思,併發出“唱自己的歌”的呼喊,原創華語音樂作品開始興起。那時候還在醫學院讀書的羅大佑,也開始了自己的音樂創作。
羅:用自己的語言來唱自己的歌。你不能老去唱歌就是別人的歌,那是不對的。我想到後來我發現一個事實,一個沒有自己的歌的民族它是寂寞的,它不能有共鳴的。
記者:你創作第一首曲子是怎麼出來的呢?
羅:那是在大概大學二年級的時候,也一次我記得是解剖課,我沒有去上課,在下午大概三四點鐘的時候,拿著吉他哼哼哼就把一首歌寫出來了。
記者:一開始就自己唱嗎?
羅:我一開始是寫給別的歌手,在那個年代裏面並沒有想太多,比如說歌一定要能夠傳唱,歌一定要賣錢,一定要怎麼樣。我只覺得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告訴我說,你既然要想寫的話你就把它寫完,做不到的時候把它做完,歌詞寫不完,寫不好,寫完,試試看。
記者:但是需要肯定啊,你是這塊料嗎?你行嗎?
羅:最難的就是這一點,因為沒有人可以這樣跟你講,You are ok!你絕對沒問題,沒有人可以跟你講這句話。
記者:你什麼時候有自信呢?我可以幹下去。
羅:我是一直等到,我記得是1994、年的時候,我們出入境都要填職業那一欄,我1994年年底職業那一欄才敢寫作曲。之前我都寫醫生,為什麼?因為醫生我有個執照,但是作曲我真的不敢講,你要我寫歌手我更不敢講。
解說5:羅大佑一邊讀書、實習,一邊進行音樂創作,一些後來膾炙人口的作品,像《閃亮的日子》、《童年》、《是否》、《一樣的月光》都在那個時候被創作出來。
記者:什麼時候想到自己要從幕後走到臺前?開始只是一個作曲者。
羅:那是在1982年4月21號,《之乎者也》那首歌,你說它是首歌嗎?它也還算像首歌,因為它有音樂在裏面,你說它不像首歌嗎?它也不像首歌,它唱歌就是“知之為知之,在乎不在乎”,它就是講話嘛。但是重點就是我想到《之乎者也》這樣一首歌,這麼難聽的一首歌,也蠻有趣的一首歌,你難道要拿給陳淑樺去唱嗎?難道要拿給鳳飛飛去唱嗎?
記者:你第一張專輯的出來的時候並不那麼順利。
羅:非常不順利,第一張專輯我是在1979年、1980年在宿舍錄完了,那時候研究生還沒有畢業,剛剛畢業,唱片公司找了好幾家,有沒有人發行,大家一看這個人其貌不揚,歌聲也不怎麼樣,音樂的風格特別奇怪。
解說:1982年,羅大佑首張個人專輯《之乎者也》出版。這張后來被認為是台灣流行音樂界“里程碑”式的專輯,賦予了華語歌曲以新的形式和內涵,被評價為“在台灣國語流行樂壇投下的一顆改變流行樂史的原子彈”。
記者:《之乎者也》做多長時間?
羅:這首歌蠻快的,這首歌大概就是幾個鐘頭,然後修一修,修一下大概就是幾天的時間,就是幾個字而已,它基本上一下子就出來了。比較長的歌,像《未來的主人翁》。
記者:多長?
羅:《未來的主人翁》大概三年左右,更長的最近像《美麗島》裏面的那首歌,大概連詞帶曲到編曲搞了五年。
記者: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異?
羅:對,我覺得這個就是事情最有趣的一個地方。所以我相信把一首歌弄到沒有人可以教你什麼是盡頭,什麼是極致,對不起,你自己來下判斷。儘量給自己努力,儘量給自己時間,弄到在自己能力範圍裏面不能弄到更好為止。
解說:羅大佑的最初幾張專輯,擺脫了以往台灣華語音樂風花雪月的陳詞濫調,以現實社會中現代文明對傳統文化的衝擊為題材,開創了批判寫實作品的先河。在當時台灣的歌曲審核制度下,第一張專輯《之乎者也》中,一半的歌曲被禁止在廣播電視中播放。而羅大佑以戴墨鏡和一身黑衣的形象出現,被人們稱作是“黑色旋風”,迅速成為年輕人心中的叛逆偶像。
記者:大家現在都非常熟悉你臺上的形象,你的墨鏡,你的黑色的披風。是因為你寫的這些歌具有這種反叛的意義呢?還是你確定了這個形象之後,讓你今後的歌繼續保持這種的風格?
羅:黑色的形象,第一個它安全,不用常換洗。第二個它有保護性,墨鏡有保護性,別人看不到你的眼睛,我現在比較敢直視鏡頭,這可是花了我大概三十年的時間才敢直視鏡頭。
記者:你歌中間表達那種嚴肅的主題,我就在想是不是跟你學醫有必然的聯繫?
羅:應該是有關係的,我剛剛提到從音樂的極度感性到醫學的極度理性,醫學是又嚴肅、又冷酷、又血淋淋的、又無情的,在這種嚴肅、無情、冷酷裏面我想就慢慢慢慢必須要去發展自己的人格的特質出來。
羅獨白:我們需要的可能是不需要那麼多五顏六色的東西,簡簡單單一把琴,一個聲音出來,大家都說人還是在的,人和人之間最實實的一種情感,一種認同他還是在的。
解說:1985年,仍在年輕人中大為流行的羅大佑離開台灣,前往美國。兩年後,他又定居香港。2000年,作品已經在內地流行多年的羅大佑在上海、杭州等地舉行巡迴演唱會。在羅大佑離開台灣之後,他的音樂風格一直處在探索和改變之中,也因之獲得了褒貶不一的評價。
記者:1985年為什麼去美國呢?
羅:這個故事講起來也蠻長的,我簡單講起來,他是我生命的另外一關。我那個時候感情也不順利,職業方面,我覺得我在兩邊又是懸空狀態,在社會裏面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這樣的人對我有那樣的要求,那樣的人對我有這樣的要求,然後我找不到的位置。我自己在創作方面找不到更好的表達方式。
記者:但是我們感覺到你從紐約回來之後,你的曲風有改變,是偶然的巧合嗎?還是紐約的生活帶來一種必然的變化?
羅:我起先以為是巧合,起先以為是自己變得更簡單了,《海上花》是我在1986年10月左右到香港去的時候,做短暫的拜訪寫的一首歌。我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寫過這樣曲調的曲子。
他可能一直是在你骨頭裏面,骨子裏面,你們自己沒有去把他發現出來,一直到你離開自己的土壤以後,你才發現原來自己身上有這個東西。所以這個改變,有些人說說大佑你更商業化了,這個曲子怎麼這麼簡單?是這樣的曲調?我寧願把它講成是我長大了,學到一種更簡單的事情、更清楚地表達了自己。
記者:2000年之後,你的重心開始移到內地。
羅:對。我想人一步一步在走,事情也一步步在發展,我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水到渠成。我們剛才不是在講為什麼在今年老連、老宋他們都過來了?60年的兩黨的抗爭都化解掉了,我們看到整個世界是一個合的局面,我們看到兩岸是合的局面,我覺得這是個趨勢。
記者:但是你生活在台灣,台灣是不同的政治制度,你生活在香港,香港是不同的一個文化氛圍,為什麼這兩個地方做的歌曲都能流傳到大陸,都能被大陸那麼多歌迷所認可?
羅:因為我們擁有同樣的一種語言,我們寫的是同一個文字,我相信我們血液裏面流的也是同樣一種血,在《東方之珠》裏面我寫到,我們擁有一樣的黃色的臉孔,我們有一樣的不是那麼高,也不是那麼白的皮膚,我們有這樣的一種溝通的節奏,我們有這樣的一種習性,這樣一種過年,吃飯用這樣一種筷子,所以這樣的一種溝通我覺得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記者:我來採訪你以前,我也關注一些網上的評論,你在內地現在公眾的眼中你是被作為一個公共知識分子,作為一個文化偶像來進入人們視線的,你願意承擔這樣的角色嗎?
羅:太沉重了一點,我寧可講我就是一個寫曲子的人。不過,另外一方面我也會把自己當做一個,假如我是一個寫流行歌曲的人,這種流行文化我得給自己更大的一點的情緒,我得把自己當做是一個文化人。所謂的文化無外乎人類生活的累積,如果這些歌曲在我自己生活的累積可以跟其他的生命一起共用,它必須得是我自己做的一個工作。
記者:北京會是你音樂生涯的最後一站嗎?
羅:這個不知道。不過,越來越覺得隨著年紀的增長,退休蠻可能的,在這兒。
解說:最近幾年,一向較少在媒體上露面的羅大佑更多地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而這時的他,也更多地以公開撕毀美國護照、 離婚等音樂以外的消息為人們所聞知。
記者:也有人在猜測羅大佑的下一步會不會離開音樂,投身政治?
羅:這個問題在我30歲的時候已經有人問過我,你去幹個(台灣地區)立法委員你肯定當選的,我說我們這種人不是這種料,就不要做那個事情,我們這種人那麼容易有情緒,那麼容易發脾氣,那麼容易情緒上來,那麼容易罵人,那麼容易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在臉上的人,既然不是這塊料的話就不要做這個事情。
記者:但是2000年之後,可能人們聽到的,或者傳送的關於羅大佑音樂的消息越來越少,相反關於政治的,關於生活的消息越來越多。
跟影響力,作品的影響力的減弱有關係嗎?
羅:是或者不是,我想時代證明,我其他一些作曲家李宗盛、小蟲、崔健、陳升,我們大家的努力其實沒有白廢的,因為大家是在把這個歌曲的內容寫得更寬,使歌曲更有生命力,使歌曲更在每個時代跟那個時代結合在一起的,使歌曲可以傳承下去。這個很難講,我相信一首歌是有生命的,假如你花足夠的生命跟努力、跟情緒、跟足夠的關注,在一首歌裏面,這個歌如果被灌注以生命,它自己有生命,它自己會成長的。
記者: 2004年《美麗島》的發行應該說遇到困難,對你來說是個打擊嗎?
解說:2004年,羅大佑的新專輯《美麗島》發行。在專輯準備的過程中,有傳言說由於市場吸引力減弱,沒有公司敢於承接專輯的發行。而最終,羅大佑採取了個人獨立發行的形式出版了這張10年來的唯一一張創作專輯。
羅:不是個打擊。因為你看《美麗島》,你看上次我自己聽的一個CD,上次我自己聽到一個唱片,我問我旁邊的人,你上次聽到哪一首歌是你現在還會唱的?你現在聽的哪張CD、上次聽的哪張CD是三年、五年你現在還在聽的,因為我們處在一個軟體、載體、科技、網路電腦、五光十色的時代裏面。我們有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已經不太可能,一首歌我今天聽到它好聽,它會流傳五年、十年,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記者:社會的變化可能在流行音樂裏有很好的一個反映,你會去迎合這種潮流嗎?改變自己?
羅:大概很難,我這個年紀,這個時代,在這樣的時代如果要求這樣寫歌的話,我相信可以調整自己,可以跟著時代做一個不錯的結合。但是要去迎合已經太慢了,他就像一隻青鳥一樣,他每天在你窗子前面在叫,你一直非要在夢裏面去尋找一隻夢裏面永遠不可能抓到的,永遠不可能擁有一隻青鳥一樣,早上起來才發現原來這只鳥就在你窗前,每天都在叫。
記者:你為流行音樂所做的一切我覺得可以讓你睡一個好覺,但是你的歌迷可能也會在想,羅大佑還會讓我們有夢嗎?羅郎是否才盡呢?
羅: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夢,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夢,羅大佑不可能給每個人那些夢,夢每個人做得都不一樣,題材可能在一首歌,一幅畫、一部電影,一齣戲,一段舞裏面去找到那個共鳴。可是編織夢的人不能老去希望別人都有美夢。接受這夢的資訊的人也不能老是要重溫就是要回到那個夢裏,因為生命之所以多彩來自於生命有各種各樣的夢,如果沒有真正的痛苦的話,你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幸福。
責編:辛梓
來源:中央電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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